我和白素一路东行,过了潼关不远,便是商邑。笔砚阁 www。biyange。com 更多好看小说许是大战前的宁静,我们这一路所见的村庄并无什么异样,耕事劳作,大都井井有条。只是越临近朝歌,便越少见到年轻女子,问了些村民,均三缄其口,避而不答。
“传闻帝辛贪婪好色。”白素道,“难道都被抓进了他的后宫?”
我暗自思索,以目前商邑的赋税,恐怕不足以养着这么多后宫。商王若爱美女,大可选拔佳人,而不是把适龄女子全部抓走,这里面必定有些蹊跷。
“赶路吧。”我对白素道,“你需谨慎些,多作遮掩,尽量避人耳目。”
白素称是,于是加快步伐,简装行进,不日便到了朝歌。
我与白素在城门外的一处树荫下站定,眼前六百年基业的成汤王畿,宏伟壮阔,高大巍峨,城垣盘踞,肃穆庄严,诚不负“邦畿千里,维民所止”之美誉。城门守卫众多,对进出的行人逐个排查,我们正思量进城的对策。便见远处有一人骑马飞弛,其后还跟了不少随侍,朝我们的方向奔来。霎时间,这队人手脚利索,便将我二人围了。
“坏了。”白素低声说。
我皱了皱眉,侧身挡在白素身前,定睛望向马上之人。此人黑面长须,身穿皂服,腰束丝绦,看身形气质,是位修道中人。
虽然对方来者不善,我还是稽了稽首,道:“阁下这是何意?”
只见那人捋捋油亮的胡须,侧首看向我身后的白素,语调轻窕,“乖乖交出你那小娘子,我倒是能留你一命。”
白素一听是冲她来的,先是一惊,随后怒不可遏,说道:“我与你素不相识,你为何要抓我?”
“哟呵,脾气还挺冲。”那人偏腿下马,靠近白素,上下打量,“啧啧,真是个美人儿呀,只可惜,只可惜…”随后转头看向我,“怎么非得跟个这么没能耐的小白脸儿呢?”
原来是个登徒子,觊觎美色,不择手段。我示意白素后退,沉了口气,看向众人道:“一起上吧。”
那人连同他的随从先是一惊,而后狂笑不止,“哎呀哎呀,小白脸不愿意了,口气还不小,来呀,将他拿下。”
随从们得了令,手持武器,一拥而上。我负手而立,随意掐了个诀,催动灵力。周围气流汹涌,风卷残云,一众人无法近身,均被弹飞出去,倒地不起。
那人见状惊愕不已,瞪眼望向我,“你…你…你怎么?”
我大步走向他,不等他说完,灵力汇聚手掌,抬手一击,正中他胸口。
那人被震的后退十多步,立即手护心门,缓了好久,直到一口鲜血喷出,这才说出话来。“好道法!我大意了。”只见他缓缓起身,喘着粗气,“没想到我乌云竟着了你的道。怪我眼拙,既然是道友,今日就杀个痛快。”
说完青筋爆出,两掌相对,置于脐下三寸处聚气,随后猛地一跃,朝我扑来。我依然负手而立,释放气障,与他对峙。这乌云气力浑厚,且周身粘湿,水汽蒸腾,与他过招,宛如置身于煮沸的江河之中,若是寻常人等,怕早已被他溺死。他被我刚才一击,打得有些不支,但几番胶着,仍不落下风,其道行之深,并不是寻常角色。
我刚到朝歌,就被盯上,绝非偶然,眼下须速战速决。于是双眼微闭,汇聚灵力于头顶,心念一咒,睁目抬手,打向乌云。眼下我的修为虽与当年不可相比,但漫过乌云还是绰绰有余,只见他瞬时被弹飞出去,倒地不起,怒目圆瞪,全然不可置信。
我见他已无力还手,随从们也四散而逃,便转身看向白素,“走吧。”
白素瞠目结舌,呆呆站立,看看乌云,再看看我,一时竟然说不出话。
我看她没反应,便拉了她的手臂,背起行李,朝城外方向走去。
没走几步,便听身后一声炸响。转身望去,只见乌云鳌头人身,手持玄锤,跨步而立,四周弥散着紫气。
果不出我所料,这乌云是个水生的,但见他那鳌头之上,有两条金须分外鲜明,摇曳生姿。虽然乌云人形是丑陋了一些,但原形倒是一条神采奕奕的鳌鱼。他祭出的法宝玄锤,也着实有些年头,想必其身世背景还不简单。我心下十分无奈,杀了他,背了条鱼命,惹得一身麻烦,不杀他,看样子也走不了。
但听乌云大喝一声:“今日便要将你碎尸在此。”说完便举锤来打。
我心生恼怒,眉头紧皱,既如此穷追猛打,也躲不开了,该着这不自量力的小鱼今日命丧此地。于是腾身而起,双手结印,朝他鳌头的命门打去。
此时,忽听身后有铜环声响,有一女声不徐不疾地说:“手下留情。”
那女声清脆悦耳,犹如天外之音,直达神明,四个字便将我的杀念浇个干净。我忙解印收了灵力,转身望向来人。
来者是位中年妇人,慈眉善目,容貌端庄,长发挽起,嘴角含笑,颇具英姿。身着素衣,手持锡杖,锡杖二股六环,杖股篓文,形制宏伟,精美绝伦。刚才的铜环声响,想必便是这锡杖发出,其声如水滴穿石,扣人心弦,实乃世间罕见的奇宝。妇人身后,跟着一位童子,身穿水合衣,手执竹枝,面颊粉红,甚是可爱。
我稽首恭敬道:“在下妄动杀念,实在失礼。”
妇人定睛看了看我,眼带笑意,回了回礼:“是这金须鳌鱼咄咄逼人,才叫道友动了怒。吾与此鳌是有缘之客,今日便想化它归吾西方,不知道友可否方便?”
既如此,正合我意,于是拱手低头,“道友请了。”
乌云大怒,“你二人,欺人太甚,如此奇耻大辱,我怎忍得?”说完拎起玄锤打来。
妇人嘴角含笑,“乌云仙友,这混元锤你使得不精。吾乃是大慈大悲,不忍你命丧当场,平昔修炼工夫化为乌有。吾不过要与你兴西方教法,故此善善化你,幸祈急早回头。”
“一派胡言!”乌云怒发冲冠,一把混元锤卷起旋风,砸向妇人,震得飞沙走石,地动山摇。
风沙过后,妇人毫发无伤,一派祥和,岿然不动。我这才察觉,眼前这妇人,只是法身,却不是实体,世间能以法身行走,自在逍遥,无罣无碍者,其灵力之深,实不可测。
妇人浅笑,缓缓说道,“水火童儿,将六根清净竹来,钓鳌鱼。”
只见那粉嘟嘟的小童子,向空中将竹枝垂下,霎时光华异彩绽放,裹住了乌云。
乌云惊慌失措,似一下没了气力,混元锤重重砸到地上,双脚不稳,摇了摇头,现出了原形,化作一条金须鰲鱼,剪尾摇头,上了钓竿。童子小跑上前,按住乌云的头,骑在鰲鱼背上,双手一拍,乌云便十分乖顺,腾云而起,径往西方去了。
不过须臾,那凶神恶煞的乌云,便被收服。我心中暗讨,这妇人是何来头?竟有通天的本事。于是靠近跟前,稽首道:“大开眼界,佩服佩服。”
“哈哈。”妇人爽朗一笑,“吾将它钓到八德池中受享极乐之福,总好过它葬身这红尘扰攘,是否?”
“正好。”那八德池想必是妇人养鱼的地方,对乌云来说也是个好归宿。于我,也少了一桩麻烦。“多谢相助。今日有缘相见,不知阁下的道号名讳,可否告知?”
“吾乃西方教一道人,道友可称我‘准提’。天机一到,还会相见。”妇人手拄锡杖,转身向东方走去,作歌而出,“大道非凡道,玄中玄更玄。谁能参悟透,咫尺见先天。”
杖环作响,准提道人消失在眼前,我一时怔住。虽道不明缘由,但直觉她已看穿我的身份,未曾详谈,实在遗憾。我望着她离开的地方,一时失了神。
“小青。”白素唤我,“你没事吧?”
我回过神来,望向白素,她气息不稳,神色惊慌。
“真是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。”白素抱住我的手臂,双手冰凉,“那乌云修为远在我之上,刚才竟被一童儿,用根竹竿钓走。这…要是我…恐怕早就化为齑粉了。”白素冒着虚汗,眉头紧锁,“而且,乌云还有那么厉害的法宝,竟毫无招架之力…”
白素正说话间,朝歌城门大开,一队官兵骑马出城,朝我们方向而来,不一时便到了跟前。真是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不知又生了什么事端。
来人为首者,身着甲胄,手持银枪,容貌棱角分明,刚直不阿。横马站定,银枪一指,望向我和白素,“何人造次?”
我无奈摇头,自打来了朝歌,所遇均是动刀动枪之辈,不知缘由,便被围剿。我催动灵力,抬手挥开银枪,皱眉道,“来者何人?”
马上之人一惊,许是未曾料到我竟有道法,转头看了看不远处乌云遗下的混元锤,再定睛看向我和白素,沉默少时,道:“我乃闻太师府上护卫余庆,乌云仙的随侍来太师府禀告求援,说城外有人与仙人斗法,但问阁下仙人现在何处?”
我沉默不语,实无从解释那乌云现下去了哪里,白素见我不答,上前一步怒道,“什么仙不仙的,我们与那乌云鳌鱼素不相识,是他一上来就要抢劫我这妇人,还要擒拿我丈夫,这是何道理?所幸他斗不过我丈夫,又被一道人收服,眼下已不知所踪了。”
余庆打量了白素,一脸迟疑,说道,“乌云仙乃我太师府上的要客,不可黄口污蔑。仙人道法高深,岂会轻易被擒?反倒你二人来历不明,甚是可疑。”
白素怒瞪双目,气愤道:“我还以为官家能主持公道,锄强扶弱。没想到你们包庇袒护,强扣罪名。我常听说闻太师忠君爱民,你既说你是太师的侍卫,却如此不分黑白,可见闻仲也不过是个假仁假义之辈。”
“放肆!大胆妖女,竟敢诋毁太师。”余庆火冒三丈,朝左右大喝道,“将他二人拿下。”
我见此情形,理了理衣袖,也无须多费什么口舌,怪我没听周公的劝阻,冒然前来朝歌。正抬手欲招呼这队官兵,忽然灵机一动。当时周公赠我玉佩,同我说过,若到朝歌受阻,便将玉佩呈到闻太师府上,即可化难。
左右眼下剑拔弩张,不若试试。我一手控住前排官兵,一手掏出玉佩,对余庆道,“见此玉佩,可还要打?”
余庆喝令周围停手,近前端看玉佩,大惊失色,忙下马拱手,恭敬道,“卑职有眼无珠,阁下竟是公子旦的人,失礼失礼。”
周围官兵面面相觑,见领头的下马行礼,也纷纷收起兵器,退到后面。
白素见状,十分不解,看向我,“怎么回事?”
我拍拍她的肩膀,缓声道,“看来我们要先到闻太师府,倒也省事了。”
“正是。”余庆上前,低声道,“近来朝歌多事,二位最好移步府上,想必这也是太师的意思。”
我点头应允,一路随余庆回了太师府。乱世之秋,险象环生,吉凶难料,我一路冷眼旁观,却还是惹得许多是非,人间真是个难以独善其身的地方。
(本章完)